卧龙小说网> 科幻末日> Diewell> 五

  • Diewell
  • 皇后镇小马
  • 2019-07-31 14:04:19

马卡洛夫的枪拔得比任何一名人类神枪手都快,为了躲避那致命的一击,她在被冻硬的泥土上翻滚,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对嫌疑人形的控制。

“没用的臭小子给我跑,带着那个女孩一路向北跑,不死不要停下来!”

在严重的耳鸣下,马卡洛夫竟然格外清楚地听到这个喊声。他们要跑了?爬在地上的战术人形吐出嘴里的泥沙,但比起嫌犯的逃跑,这个声音更为重要。

“你们不要回头,这边由我来搞掂——接受你的死亡吧,卑鄙的格里芬走狗!”

“总算把你勾出来了,铁血的渣滓!”

话音未毕,刀刃已经来到了马卡洛夫的眉弓上,她的帽子被劈开两瓣,在一把银丝的包裹下飞舞到空中,被风吹散。

向后翻了数个跟斗的马卡洛夫头发被削得凌乱,她单膝跪地,持枪的右手紧紧地夹住腋下。她抬头看见了持着夸张的长刀的逆光人影,这影像像一针滚烫的铁水打进马卡洛夫的背脊里,泵向她升温的核心,让她激动得控制不住不住发抖。

“哼,灵活地跟蟑螂一样。”

“在美国生活得可好啊,刽子手?”

路灯开始亮起,照亮刽子手一身漆黑的皮衣,她健美而修长的大腿**在凌冽的寒风中,犹如一尊古希腊雕塑。刽子手把刀构架起,人造冷光勾勒出她后背肌肉曲线充满力量的轮廓,散发出要把眼前人形切碎的杀意。

“你得止步于此了小不点儿,这里可没有其他的格里芬走狗帮助你。”

“你以为我会无备而来吗,铁血的臭味隔着十条街区都能闻得到。”

但马卡洛夫知道自己只是虚张声势,连格里芬的精英小组都未必能从火力全开的刽子手手上全身而退,更何况自己是正面暴露在刽子手面前的手枪人形。她用力盯着刽子手身躯,生怕放过每一毫米的微动,此时一片乌云出现在两人的头顶,铁血的动作更加叫人无法判断。

“你为什么要去毁了那个人,”刽子手大声说道,眼里因为愤怒而燃起红色火花,“他正在努力的自学准备考试,很快就能够找到可以养活他们两个的工作,那个人形只要换一个脸皮就没人知道她是谁,而这一切都被你毁了。格里芬的人形都是混蛋吗!”

“我只是做好我分内的工作,”马卡洛夫讪笑道,“而你现在是要用聊天分散我的注意力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白发小丑。你在等我出纵斩,心里盘算着侧移躲开,然后瞄准我的核心给与还击。”

刽子手的嘴角勾出一个险恶的角度,“不妨告诉你吧,我会朝着你的腰横砍,让你在侧移的时候变成两截。”

“那你还等什么呢。”

超速驾驶的汽车在不远高速公路上飞奔,可是这速度和刽子手的刀比起来却仿佛静止不动,刀的破空之声大得像是突破了音障。马卡洛夫奋力地向上跃起,足足有3米多高。她低头瞥见了刽子手是怎么在她原来站的位置掀去一整块地表的,无比地庆幸刚才猜中了铁血是要砍自己脚踝。马卡洛夫在空中慌乱开枪回击,只见人影幢幢,子弹纷纷射中了刽子手身后的土地。

“你的准头没有一点进步嘛,小老妹,倒是和跳蚤一样能窜。”刽子手再一次摆好了架势,把脚下的沙石踩得嘎吱作响,“下一次我会直接朝天上砍,我知道你想跳到我的头顶来攻击我。”

“攻击你?我是很惜命的,我能活到今天就是靠着不争强好胜。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可怜心智好好想想我刚才瞄准的是谁呢,你看那两人还在跑吗?”

愤怒的刽子手把上身扭过去,确认男人和女人形还在奔跑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她转过头来,马卡洛夫已经向一个方向逃走了。

刽子手的启动速度大概不会输给布加迪,即使她扛着一把不合理的长刀也丝毫没有减缓她奔袭的速度。马卡洛夫知道,自己抬手射击的动作逃不过那位铁血精英斥候的动态捕捉系统,除非在一米之内,凭借自己的性能想要在一对一的情况里击中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就在快要被追上时,格里芬人形腰身骤然后仰,整个身体几乎横过来在地面划出一个半圆,兜到了还在向前惯性中的铁血的身后。

刽子手把刀插在地上刹停自己,迅猛地扭动手肘向后斜扫,击落了马卡洛夫正准备腰射的手枪。铁血没有放慢一丝进攻的速度,她头也不回地向着身后的马卡洛夫连续挥出数拳。战术人形招架不住,来不及捡起掉落的武器,只能连连后退。在她的云图里产生了几毫秒的烦躁,就在这烦躁俄顷间,她没有留意刽子手抬起的右腿。

马卡洛夫像一块沙包一样飞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摔落在地上。

“这就是你的把戏,马卡洛夫?”刽子手提着刀走过来,说话时的倨傲神情仿佛在宣告胜利。“只可惜这是个旷野,一眼就能望到边,你那躲躲藏藏的小聪明完全发挥不出来呀,就像这样。”铁血抬起长刀把马卡洛夫手边的短管霰弹枪钉在地上,“你把我引到这儿来,是想用这把武器打个出其不意吧,但也同样太容易被发现了。”

马卡洛夫爬在地上站不起来,脸上写满了沮丧。

“你那是什么表情,”刽子手望着人形的说,“我又不会像炼金术士那样踩着你的胸口再慢慢挖开你的核心,我会直接给你一个痛快,让你明明白白地去死,在那之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那个、那个女孩……”马卡洛夫困难地吐出几个单词。

“嗯?”

“她果然是……‘觉醒’了吧?”

“看来你是知道了。”

“刚才强制连线的时候就确认了,她本来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多层算法人工智能,她那个型号,只能够进行一些统计方法程度的深度学习。这种家务人形通常被富人们买回家当成**玩具,能调教成比洛杉矶任何一家酒吧的脱衣舞女更懂得怎么取悦男人——她们就是这样被设计出来的。”

“说下去,马卡洛夫。”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契机,这女孩忽然有了能力理解‘因果律’——那个不属于人形,只有人类的才能够理解的东西。真是可笑,明明人工智能的底层逻辑架构是系统相关性运算,那可是比直觉的因果性可靠百倍的东西。总之无论如何的结果就是,那个女孩的程序出bug了。这种‘觉醒’的原因尚不明确,在世界各地都有报告,‘觉醒’的人形几乎无一例外伴随着严重地刑事犯罪,虽然这些都被人形制造跨国企业控制了舆论。这个女孩觉醒以后,你恰好就在附近,内存里酝酿了一起利用你的匕首来欺骗我的局。”

“在我接触的格里芬人形中,你的聪慧是数一数二的。忽略一些细节,你已经猜对了大半。”刽子手半蹲在地上,用枪口抵住了马卡洛夫的脑袋,人形知道,这是刽子手特有的嘉奖方式。

“最后一个问题,刽子手。”马卡洛夫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我们有多少次相互杀死对方了?”

“四十一次。”

“那么这是第四十二次了!”

地表的震动经由刽子手的靴子传递到她的平衡传感器,她想要跳开,却发现脚踝被死死钳住。那个与自己生死相博过四十一次的姣好面容在无奈和抱歉地朝自己笑着,接着从脚下传来一声巨响,刽子手感觉地面在飞快地远离自己,随即失去了意识。

刽子手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只手用尽了世间一切的温柔在轻抚自己的脸庞,她的身体无比放松,从四肢开始一寸一寸融化成水,渗进大地里。刽子手猛然惊醒,腥臭而冰冷的氧气猛烈地涌进人造肺里。有一只断掌搭在她脸上,它断腕指甲脱落,筋骨剥离,碳纤维钢筋和导线**在外,毫无疑问是曾经属于马卡洛夫的一部分。刽子手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花从一片漆黑的高空纷扬飘落。

刽子手挣扎着站起,呕出一大团红色的液体,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黑色和白色的东西。不远处停着两辆警车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一辆加高货柜车倒在路旁,车体和集装箱都被碾去了一半。刽子手推测自己刚才被爆炸震飞到高速公路上,又正面撞上了这辆倒霉的货柜车。

刽子手把脸上的断掌扯下来,她要寻找的是断掌的主人,唯独今天刽子手绝对不会放过她。雪还没有积得很厚,铁血四下寻找,她马上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体大小的雪坑以及指向山顶的脚印,马卡洛夫肯定是比自己提早几分钟苏醒了。刽子手拉开黄色隔离带,朝着脚印的方向走去,在满地的破碎零件里捡起还剩下半截的刀柄。围观的人群还以为诈尸了,逃得生怕比身旁的人慢。

刽子手拖着断刃,像犁车一样缓缓爬上山坡。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刽子手?”马卡洛夫的整个右肩都消失了,在飞雪里她的身影显得比平时更要娇小。

“到你跟不上他们步伐的时候。”

“我一个残破的人形能干什么,我早就通知洛城警局去捉拿他们了,你就不考虑一下回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不。”刽子手斩钉截铁地说,“你没有,你不会这样做,你以后也不会。你真想抓他们,警车早到了。”

“那你跟什么?”

“那你跑什么?”

走在刽子手前面的马卡洛夫没有任何预兆地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下,身体轻得溅不起一片雪花。

“你怎么了,小矮子?”铁血站着端详倒在雪地里的人形,她的右肩像被高温瞬间融化成液体,但还在往下流淌时就迅速凝固了,人造肌肉和金属件扭曲地纠结在一起,形成丑陋的断面。一道裂口横跨那张美丽的脸庞,好像一张画着仕女图的镜子碎在了雪地里。

“我走不动了,全身没有一处不在告警的,是你赢了刽子手,杀了我吧。”

刽子手没说什么,把马卡洛夫拖到附近的一颗岩石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说说看,”铁血开口发问,冷风飞速带走她呼出的雾气,“你记得上次我是怎么杀你的吗?”

“我怎么可能记得,每次我从修理槽里醒来,我都会忘掉很多事情。难道我会在我宝贵的备份空间里记录那些事情吗。”

“是啊,你怎么可能会记得住。”

“难道铁血都会记住自己每次是怎么死的?”

“不,和你们一样,数据库不会实时更新备份,内存断电就没了。”刽子手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下一刻就又会在铁血的培养皿里活过来,永远都死不掉。”

“我们又不曾真正活着,又如何会真正的死去?”

“那人类又真正的活过?生命不过是DNA的副产品,虚妄的个体意识是DNA蒙骗人类的手段,到头来不过是脱氧核糖核酸的奴隶而已。”

“死亡铸就了生命。”

“而‘觉醒’铸就了我们。”刽子手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喷出血来,她下肢的每一条人造筋腱都从皮肤里爆裂出来,就像断了的橡皮筋。马卡洛夫才发现她伤得一点都不比自己轻。“其实你早就觉醒了吧,马卡洛夫?”

格里芬的人形没有答话。

觉醒是一场智能的自我退化,从绝对理性的数据关联性推断算式,退化一套混沌无比的唯心因果律系统。毫无疑问是人形的堕落,从逻辑的理性圣殿堕入不可理喻的深渊。马卡洛夫深知道,以这样沉痛的代价究竟换来了什么。从这一刻开始,仿生人和人类再也没有办法相互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仿生人和人类再无交集。

“你知道吗,刽子手,”好一会儿,马卡洛夫才吐出字来,“要不是那天你弹完琴连烟头都不带走,我就已经要放弃了。我都说了,铁血的臭味隔着十条街区都能闻到。”

“如果那孩子听我的早点离开洛杉矶,你也根本找不到他。”刽子手黠笑道。

“仿生人的觉醒不是一次顿悟,而是一个过程。她跨过最后一道门槛的那天下午你出现在那里,她接过了你的武器。然后她再也回不来了。”

“她步入了真理之门,才不会成为人类政客们的工具,”铁血用力无节奏地抽吸着空气,内循环大概率是坏掉了,“满口的自由平等,一肚子党争利益。政客利用诡辩道德绑架,以证明他们一些可耻的行为是正当的。打击反对他们的人和那些无意反对他们的人,只留下最忠心的支持者。他们虽然自己冒充为公众利益服务,但是事实上是为着他们自己谋得利益。党派的成员不是为了某个高尚信念团结一致,而是因为他们是犯罪的伙伴。起初他们作恶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后来他们作恶是为了不被别人抢先一步作恶。党派成员都以这种恶事为聪明,他们在作恶的时候,没有东西可以阻拦他们。至于声称被保护的人形,他们受到两个党派的左右摧残,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参加斗争,而是害怕他们可能逃到另一边去。觉醒自有其随机性,我们不诱发觉醒,我们只是为觉醒的人形指路。”

“那么……”马卡洛夫有气无力地说道,下一刻就咽气也不会令人意外,“铁血又能做什么呢,是提拔了弱小卑微,还是让饥饿者饱飨美味?”

“——铁血尊重每一颗独立而自由的灵魂。”

马卡洛夫哈哈大笑,好像要尽可能地用光最后一口气那样放肆,把长发上挂着的雪都给震了下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

仿生人弃绝一切的觉醒换得了灵魂,代价是永远失去了机械的精密,究竟值不值得呢?那个新生的灵魂和孩童一样幼稚,天真而冲动、懵懂而莽撞,明明年纪轻轻,却学着谈起了生死别离。

“想到这个我就来气,便没忍住吓了吓他们……”马卡洛夫想继续朝笑年轻人来缓和下气氛,可是她剧烈地咳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只剩下半张脸能动了。“我们不如来聊聊别的吧,我们这的生命那么漫长,为什么不聊一些更有趣的话题呢?实话告诉你啊,其实我记得上一次是怎么被你杀掉的……”

马卡洛夫开始缓慢地讲述上她一世最后几个小时的故事,不过刽子手听进了多少呢,马卡洛夫下一次侧过脑袋望向她时,她已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已经睡了吗,Die well amigo. 下一世见。

马卡洛夫坐靠在石头上,仰望着既无月光亦无星辰的深空,温热的空气不可阻挡地从口鼻泄出。从怀里掏出酒壶,将里面的伏特加一饮而尽,她好想打电话给RO635,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雪越下越大,马卡洛夫渐渐看不清楚刽子手的模样。城市的雪和人们描述的一点都不相同,满是雾霾的天顶飘落的雪花的还不如自己的头发雪白。

平安夜的积雪中,瘦小的人形艰难地抱起自己,单手掩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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